在剛剛過去的 Google(GOOG.US) I/O 上,CEO 桑達爾·皮查伊主持了開場演講,在那兩個小時里,他說得最多的就是“AI”。
其中最亮眼的就是專門為對話而優(yōu)化的自然語言處理生成模型 LaMDA,和多模態(tài)學習模型 MUM。這兩者都能讓 AI 更好地理解語言,Google 也得以改善它的核心產(chǎn)品——搜索。
2017 年,皮查伊發(fā)文表示,世界正在經(jīng)歷一次重大的科技轉型:從移動優(yōu)先轉向 AI 優(yōu)先。對于趨勢,科技巨頭從來不會是后知后覺的。早在 2014 年,Google 就擊敗 Facebook,斥資 6 億美元收購了 AI 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 DeepMind,在之后的 7 年里也不吝重金支持后者。
但就在上周,媒體爆出 DeepMind 多年來一直和 Google 談判,希望拿到運營自主權,要求一個獨立的法律架構。這場曠日持久的談判之前并未被報道過。上個月末,DeepMind 失敗了,Google 拒絕了他們的請求。Google 收緊了對 AI 研究和發(fā)展的控制。
今年初,DeepMind 先是推出了驚人的蛋白質(zhì)結構預測 AI——AlphaFold 2,然后又公布了 2016 年真正讓 DeepMind 聲名遠揚的 AlphaGo 的進階版——MuZero。但在亮出這些讓人驚嘆的成果的同時,DeepMind 也藏不住每年給母公司帶來的數(shù)億美元的虧損。
但 Google 卻足夠“寵”連年巨額虧損的 DeepMind,表示還會繼續(xù)投入研究資本,甚至還免除了后者一部分債務。Google 到底圖什么?DeepMind 又是因為什么一直防著“金主”,爭取獨立?
但,Google 給得太多了
2010 年 8 月,一個看起來是大學生模樣的發(fā)言者走上“奇點峰會”的講臺,開口說:“今天,我要講述如何用一個完全不同的方法去構建 AGI?!?/p>
他所說的是 AGI,指的是通用人工智能,它可以被看作是 AI 的完全體,可以執(zhí)行人類能夠執(zhí)行的任何智力任務,制定投資策略、監(jiān)測核反應也都不在話下。人類受身體限制,但 AGI 的能力上限由處理器數(shù)量決定。
臺上的人是 Demis Hassabis,三個月后,他正式成立了 DeepMind。
Hassabis 那時說,學界已經(jīng)從兩個大方向探索 AGI,一個是通過編程,將人類思考系統(tǒng)中所需要的所有規(guī)則都描述出來;另一個是數(shù)字化復現(xiàn)大腦神經(jīng)網(wǎng)絡。但他認為人類的認知神經(jīng)結構太過精妙,無法用前者那種方法描述,后者則像是“為了了解 Excel 是什么運行的,你砸開了電腦取出晶體管研究起它們的相互作用”。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,簡單來說,人腦處理信息的時候會有更宏觀的方法,只要讓 AI 不斷學習這些方法、規(guī)則,就能習得人類的能力。
DeepMind 成立之初,Hassabis 就和其他兩位創(chuàng)始人寫下了公司的使命:“解決智能”。先解決智能,再用智能解決其他的問題。
但在解決智能之前,得先解決研究智能的費用。Hassabis 為了前面那段 30 分鐘左右的演講,準備了一年,因為他想拿到資金。最終,他的團隊最終募資 200 萬英鎊。
從一開始,Hassabis 就非常注重 DeepMind 的獨立性,不想未來的研究受到“金主”的干預,甚至還計劃讓公司通過設計游戲“反哺”AI 研究。
早年間,Hassabis 做了一個叫《主題公園》的游戲,在這個游戲里,玩家可以設計并運營了一個虛擬游樂園,這個游戲的銷量高達 1500 萬份
早在被 Google 收購的前一年,DeepMind 就要求 Google 與其簽署一份名為《道德與安全審查協(xié)議》的協(xié)議,協(xié)議規(guī)定前者核心技術 AGI 無論何時能夠研究成功,都將被一個“道德委員會”掌控,DeepMind 三名創(chuàng)始人均是其中成員。
在被 Google 收購之前的 4 年里,DeepMind 沒有任何商業(yè)化的成績。根據(jù) DeepMind 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 Humayun Sheikh 后來的說法“如果 Google 在 2014 年沒有以 6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 DeepMind,他們的倫敦 AI 實驗室可能已經(jīng)破產(chǎn)?!?/p>
況且,Google 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。Hassabis 事前要求 Google 簽署的協(xié)議,讓 DeepMind 能夠獨立運營,在不失去控股權的前提下獲得了 Google 提供的現(xiàn)金流和計算能力。
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的強自驅(qū)力,穩(wěn)定的資金支持,Hassabis 本人和谷歌吸引來的最聰明的頭腦,DeepMind 都有了。Hassabis 構建 AGI 帝國的征程,開了個好頭。
“清高”的 DeepMind,“勢利”的 Google
2016 年,AlphaGo 橫空出世,以 4:1 擊敗韓國頂級棋手李世乭,并在 2017 年的烏鎮(zhèn)圍棋峰會上擊敗了世界第一棋手柯潔。中國圍棋協(xié)會甚至當即授予 AlphaGo 職業(yè)圍棋九段的稱號。
AlphaGo 的構建,可以看作是 Hassabis 2010 年提到的探索 AGI 方法的實踐。DeepMind 給這個下棋 AI 事先輸入了“人類數(shù)據(jù)”、“領域知識”和“游戲規(guī)則”,然后在很多人眼里,AlphaGo 就像真的會自己“動腦”了一樣,在棋局上下子,優(yōu)雅,精妙,以及不留情面。
這個在人工智能史上立下里程碑的 AI,讓 DeepMind“出圈”了。但人們也開始注意到,和李世乭對戰(zhàn)的時候,名字寫的是 Google DeepMind,但后來,前面的 Google 慢慢消失了。
通過 The Information 在 2018 年的爆料,我們也能看到 DeepMind 和母公司摩擦不斷。
報道提到,母公司讓 DeepMind 接管 Google 的機器人部門,不過 Hassabis 拒絕了。在他眼中,波士頓動力并沒有太多 AI 含量,接管這個部門,就意味著會分散他在 AI 上的注意力。谷歌云在那段時間業(yè)務不溫不火,管理層想利用 DeepMind 在業(yè)界的影響力,給谷歌云作品牌背書,比如打上“Powered by DeepMind“的字樣。DeepMind 一方覺得谷歌云的市場目標不清晰,會影響自己的聲譽。
另外,在 YouTube 和 DeepMind 合作改進推薦算法的過程中,在該共享多少數(shù)據(jù)的問題上又爭執(zhí)不定,最終項目爛尾。
還有更劇烈的沖突,因為 Google 本來也有 AI 部門 Google Brain(后改名為 Google AI)。當時,Google Brain 的一些員工對 DeepMind 收購案表示驚訝,他們的研究聚焦于一些比較實際的目標,比如優(yōu)化地圖的圖像識別功能、增強 Android 的語音識別能力。但 DeepMind 早期還沒發(fā)揮出除品牌之外的價值,就已經(jīng)給母公司提交了巨額虧損賬單。
DeepMind 開始做“實事”了。2016 年 2 月,DeepMind 成立了一個新部門:DeepMind Health。新部門打造了一個叫 Streams 的程序,當患者的健康狀況惡化時,程序就會警告醫(yī)生。DeepMind 從中獲得基于程序效果分成的費用。到了 2017 年底,新部門已經(jīng)和 4 家 NHS(英國國家醫(yī)療服務體系)醫(yī)院合作。
Google 似乎是嗅到了其中的商機,2018 年底宣布創(chuàng)建自己的醫(yī)療保健部門 Google Health,僅僅 5 天后就把 DeepMind Health 吞并了。雖然 DeepMind 發(fā)言人表示,這是一項合理的轉變,因為 DeepMind 的專業(yè)知識是 AI 研究,而 Google 將服務落地,然后推廣到數(shù)億人。但據(jù)知情人員表示,谷歌的吞并激怒了 DeepMind Health。很多員工都計劃離開公司。
“2014 年,Google 收購了 DeepMind,因為它對 DeepMind 的技術潛力寄予厚望。作為被收購的一方,經(jīng)過協(xié)商達成一致,DeepMind 將繼續(xù)獨立運行。”DeepMind 當時把這段聲明打在官網(wǎng)上,沒料想 Google“出爾反爾”。
Hassabis 為他的 AGI 事業(yè)奮斗不息,很難不警惕:Google 是否會將相同的邏輯也用在 AGI 上。
這只“大手”什么時候會伸過來拿東西,誰也不知道。
燒錢卻“不賺錢”,當下 AI 的“命門”
DeepMind 自從 2010 年正式成立以來,就從沒實現(xiàn)過盈利。
2020 年年底,DeepMind 露出了財務報告,2019 年虧損達 4.77 億英鎊(約合 42 億人民幣),相比于 2018 年的 4.70 億英鎊虧損,增長了 1.5%。
雖然虧損仍在持續(xù)擴大,但相比往年來說,虧損增幅有所減小,同時營收有明顯增加:2019 年收入達 2.66 億英鎊,相比 2018 年的 1.03 億英鎊,翻了一番。不過,DeepMind 想要扭虧為盈也不容易。
數(shù)據(jù)顯示 DeepMind 的主要客戶大部分來自 Google 和 YouTube、Waymo 這些 Google“關系戶”。技術研發(fā)成果也主要應用于這些公司,例如,DeepMind 的 AI 被 Google 應用于語音助手和數(shù)據(jù)管理中心任務。
這說明,DeepMind 的 AI 技術還沒有應用市場。如果有,它只能通過 Google 獲得。
既要 Google 用源源不斷的資金予以支持,又想保持純凈、理想化的 AI 研究,DeepMind 很難兩頭兼顧。另一方面,它還被 Google 牢牢綁定,深陷商業(yè)化困境。
DeepMind 在 Alphabet 的陣列里,和自動駕駛公司 Waymo、醫(yī)療健康 Verily、風險基金 GV 等已經(jīng)獨立化運營的公司不一樣,被歸到了“其他各種賭注”(Other Miscellaneous Bets)里,無法獨立發(fā)展,也意味著無法從外部獲得融資。
Hassabis 曾尋求一種非營利團體使用的法律結構,理由是 DeepMind 正在研究的強大人工智能不應受到單一企業(yè)實體的控制。但現(xiàn)在,Hassabis 多年來的努力也被按下了。據(jù)說,DeepMind 的人工智能研究及其應用將由一個主要由 Google 高級管理人員組成的道德委員會審查。
“DeepMind 的商業(yè)化研究有很大缺陷。他們構建的是一所大學實驗室,這很好,但我們終歸需要賺錢?!币患?AI 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 Prowler.io 的高管表示。他還說,DeepMind 過于迷戀解決“通用智能”的這一長期目標,這讓他們無法專注于解決短期的現(xiàn)實世界問題,后者才有潛力轉化成產(chǎn)品。DeepMind 需要將注意力從構建“解決一切問題的通用黑箱”,轉向“流程方法”。
科學研究成果的誕生,往往是用數(shù)十年來衡量的。而 Hassabis 追求“人工智能的圣杯”AGI 更是遙不可及。但股東和投資者的耐心的度量衡,是月和年。
但 DeepMind 目前還沒有可衡量的增長,因為它唯一的客戶是它的“金主”Google。
AlphaGo 在今年初進化成了 MuZero。MuZero 不像它的前輩們,它在下棋和游戲前完全不知道游戲規(guī)則,完全是通過自己的試驗和摸索,洞悉棋局和游戲的規(guī)則,形成自己的決策。換句話說,AI 會自己“動腦子”了。
而這些驚人 AI 的創(chuàng)造者 Hassabis,在研究和商業(yè)這場對弈中,還沒想好他的下一步棋要落在哪里。
本文選編自“極客公園”,作者:biu;智通財經(jīng)編輯:熊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