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云和孫正義越過三重門

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：Wise財經(jīng)，作者：呂俊杰

6月25日，在軟銀的股東大會上，孫正義宣布退出阿里（BABA.US,09988）董事會，也是在這一天，馬云退出了軟銀集團董事會。

不同的是，馬云退出的消息早在今年5月份就正式宣布了。而孫正義退出的消息則是當天宣布，且立即生效。

很多人將這個消息形容為“一個時代的落幕”，孫正義和馬云的關系，也引發(fā)了外界的諸多猜測。

事實上，馬云和孫正義的身份和關系是不斷變化的，在他們之間，橫亙著三重大門，隨著時間推移，每越過一重大門，他們的身份和關系都會隨之發(fā)生質(zhì)的變化。

第一重門：創(chuàng)業(yè)者與投資人

馬云和孫正義第一次見面是在北京，就是以創(chuàng)業(yè)者與投資人的身份相見的。

2019年底的東京論壇上，孫正義還追憶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況：

我記得其實應該是聊了10分鐘。

當時互聯(lián)網(wǎng)剛剛興起，在投資了美國和日本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后，下一步就想投資中國，見了中國 20 家初創(chuàng)企業(yè)，其中一個就是馬云。馬云是唯一一個沒向我要錢的，甚至沒有什么計劃，馬云就談了一下對未來的構想，以及為何要幫助小企業(yè)實現(xiàn)夢想。

于是，孫正義出于直覺投資了阿里，起初，孫正義想投資其 5000 萬美元，但由于金額太大，被馬云拒絕了。

2000年，剛剛創(chuàng)辦不到一年的阿里便拿到了軟銀領投的2500萬美元投資，其中，軟銀一家就給了2000萬美元。

4年后，阿里剛推出淘寶平臺不久，軟銀又繼續(xù)追加了投資，當時阿里一共融資了8200萬美元，其中軟銀投了6000萬美元，且主要投向的就是淘寶和支付寶業(yè)務。當時的孫正義眼光毒辣，總能在茫茫草原上一眼發(fā)現(xiàn)“獵物”。

通過兩次投資，軟銀用8000萬美元，換來了大約30%的阿里股份。

馬云也沒有讓孫正義失望，作為創(chuàng)業(yè)者，他在非典期間推出了面向個人的淘寶平臺，單挑國際巨頭eBay，不僅沒有被eBay圍剿打敗，反而在2005年占據(jù)了上風，也就是那一年年初，eBay本著打不過就收購的策略，向阿里的股東軟銀開出了10億美元的價碼，意在收購孫正義手中的阿里股份。

作為投資人的孫正義，似乎也有意套現(xiàn)。

據(jù)阿里內(nèi)部知情人士透露，馬云在那段時間壓力很大，幾乎徹夜失眠，為了能夠阻止競爭對手eBay入主，他最終和孫正義達成了另找買主的默契。

那這樣的“接盤俠”，到底在哪兒呢?

別忘了，孫正義此前在美國還投資過一家互聯(lián)網(wǎng)企業(yè)——雅虎，而馬云與雅虎的創(chuàng)始人楊致遠也是舊相識。

早在1997年，馬云還在北京當北漂時，他就曾以外經(jīng)貿(mào)部翻譯的身份帶著領楊致遠去爬過長城，而且馬云在北京創(chuàng)業(yè)失敗，想要回杭州之前，楊致遠也曾邀請馬云留在北京與他共同開拓雅虎在中國的業(yè)務，不過馬云拒絕了，后來回杭州創(chuàng)建了阿里。

另外還有一點值得注意，就是雅虎曾在日本市場打敗過eBay，阿里與雅虎的聯(lián)姻，在當時看來，有著多重好處(壞處是影響管理層對阿里的控制權，這在阿里壯大之后才逐步顯現(xiàn))。

2005年8月，雅虎和阿里正式合作。阿里收購雅虎中國全部資產(chǎn)，同時獲雅虎10億美元投資，雅虎持股阿里40%。

也就在這一年，孫正義代表軟銀成為了阿里董事會的4名成員之一，另外三位分別是馬云、蔡崇信和代表雅虎的楊致遠。

這筆交易達成后的第二年，阿里的對手eBay將電商業(yè)務托管給了TOM，這被外界普遍認為是退出中國的做法。

這一時期的馬云和孫正義，創(chuàng)業(yè)者與投資人的關系更濃重一些。馬云很好的完成了創(chuàng)業(yè)者該有的使命，打敗了強大的國際競爭對手。而孫正義作為一個投資者也顯現(xiàn)出其兩面性，一面就是土豪的特點，給錢很大方;另外一面就是面對巨額回報，他會以實際利益出發(fā)，即使與被投公司的競爭對手交易，也在他的考慮范圍內(nèi)。

當然，從這時候開始，馬云和孫正義的友誼，才逐步建立了起來。

第二重門：亦敵亦友，互為“很重要的生意伙伴”

在孫正義加入阿里董事會2年后，2007年，馬云也受邀成為了軟銀集團的董事會成員。兩人的關系更為緊密。

不過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曾遭受過一些考驗，尤其是在2011年支付寶股權之爭事件爆發(fā)時。

2011年5月10日，雅虎在常規(guī)交易后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(SEC)提交文件，稱其持股43%的阿里集團已將支付寶的所有權轉(zhuǎn)移到馬云控股的一家新公司。并且，雅虎隨后聲明稱該轉(zhuǎn)讓事宜并未獲得阿里集團董事會或股東的批準。

而阿里集團表示，早在2009年7月，阿里巴巴集團董事會已經(jīng)討論并確認了支付寶70%股權的變更。

那時在阿里董事會里，馬云和蔡崇信代表的阿里與孫正義代表的軟銀、楊致遠代表的雅虎，產(chǎn)生了巨大分歧。

2011年6月，財新總編輯胡舒立公開批評馬云在支付寶事件中違背了契約原則，馬云隨即與胡舒立進行了溝通。馬云堅持認為這是一次商業(yè)談判范疇內(nèi)的問題，跟契約精神無關。

2011年6月14日，阿里召開媒體溝通會，馬云面對媒體表示，曾多次在阿里董事會主動討論支付寶的股權問題，但作為董事，孫正義的態(tài)度是不夠負責任的，楊致遠也始終不表態(tài)，最終馬云決定按自己的方式處理這件事。

當時在國家對支付牌照申請的監(jiān)管下，支付寶面臨著3個選擇，第一個就是關掉公司;第二個就是作假，根據(jù)監(jiān)管要求進行公開聲明，稱“公司沒有協(xié)議控制”，但實際上它就是協(xié)議控制。第三個就是先依法律說的做，先把支付寶轉(zhuǎn)出來，然后再開始進行補償股東的談判。

據(jù)馬云說，當時孫正義想要走第二條路，但馬云覺得自己作為創(chuàng)業(yè)者不能那么做，所以他在與孫正義、楊致遠討論不出結果的情況下，自己做出了選擇，按第三個選擇方式來。

馬云當時解釋說，阿里集團的董事會針對支付寶股權的談判已經(jīng)持續(xù)了3年多。

在每次董事會討論環(huán)節(jié)將要進行到“支付寶股權”的時候，孫正義就會強調(diào)自己“只剩下一兩分鐘的時間，馬上要走了”來規(guī)避討論。

“在這個董事會上，屁股決定腦袋，孫正義眼里只有軟銀的利益”。馬云說。

另外，馬云對于孫正義的一毛不拔也很有意見。馬云說阿里成立以后，自己的股份就越來越少，原因就是都稀釋了，給員工分享了。但看孫正義在阿里的持股，一開始是30%，到2011年的時候甚至已經(jīng)超過了30%，原因就是孫正義始終不愿意稀釋自己的股份，給阿里的員工們分享。

馬云曾對孫正義說過這樣一句話：“你不愿意讓給員工，沒關系，我們尊重你，我們讓出來。我個人損失沒關系，今天阿里一萬七千名員工，都有股票的，都是我們讓出來的。但你不能到極限，到了今天這個公司生死存亡的時候你還是不愿意承擔責任，那我就要翻臉了?！?/p>

現(xiàn)在看來，那應該是馬云和孫正義關系最緊張的時候。

馬云說自己非常佩服孫正義，他有兩招是天下第一，“談判天下第一和鐵公雞天下第一”。

而且馬云還直指孫正義在董事會給阿里的經(jīng)營建議十分不靠譜：“我可以很負責任講，如果阿里團隊聽了30%以上的孫正義在產(chǎn)業(yè)、運營方面的發(fā)言，這個公司早死了。很多建議是愚蠢，會投資的人不會做企業(yè)?！?/p>

諷刺的是，10年后的今天，孫正義連投資也不會做了，這是后話。

在2011年那個初夏，馬云、孫正義和楊致遠的火氣都沒那么大，最終他們還是達成了補償協(xié)議，在當年的6月22日上午，阿里巴巴、雅虎和軟銀共同宣布支付寶轉(zhuǎn)移事件取得了“實質(zhì)性的、令人鼓舞的進展”，有望很快達成協(xié)議。

這件事也就此告一段落。

在2011年6月24日的軟銀股東大會上，馬云也以99%的得票數(shù)連任了軟銀集團董事會成員，在現(xiàn)場，孫正義與馬云緊緊的抱在一起，兩人攜手對其他人豎起大拇指，笑的甜過初戀一般。孫正義當時說：“馬云我們是朋友，他依然是我很重要的生意伙伴，我們彼此信任，大家不用擔心。”

馬云后來接受媒體采訪時也說“(孫正義)我們白天鬧鬧吵吵，晚上一樣喝酒?！?/p>

這個階段的馬云和孫正義，會在董事會里為自己代表的公司據(jù)理力爭，甚至針鋒相對;而在個人層面，他們卻是不錯的朋友，這是一種矛盾的存在，亦敵亦友的關系，也讓他們更了解對方。

第三重關系：商人與慈善家

2020年5月18日，阿里發(fā)布公告，稱馬云將在6月25日從軟銀集團董事會退出。

究其原因，應該不難理解，畢竟馬云去年就已經(jīng)正式退休了，他現(xiàn)在更多的精力都花在了做公益方面。從關懷教師群體，到捐款抗疫救災，到處都有馬云的善舉。

而比馬云大7歲的孫正義，如今卻依然在經(jīng)歷商海浮沉，他近兩年的投資有點粗線條，導致2019年就虧損了13650億日元，折合人民幣901億元。

為了填上這個大窟窿，孫正義不得不開始出售手中的核心投資資產(chǎn)，阿里的股票就是其中之一。

2019年6月，軟銀出售了2.8%的阿里股份，套現(xiàn)111億美元。出售后，軟銀依然持股阿里26%，這部分股價在去年價值約1010億美元。

2020年4月，軟銀又宣布準備出售價值約140億美元阿里股份，這時軟銀持有的阿里股份總價值已經(jīng)超過了1200億美元。

所以阿里一直在為孫正義賺錢。而賣投資資產(chǎn)渡過難關，孫正義也并非是第一次了。早在2001年互聯(lián)網(wǎng)泡沫破裂時，孫正義就曾靠出售股份存活下去。“我們比較幸運，至少我們手里還有一點可以賣的”，這是甚至19年前的想法，不知道如今他是否也這么想。

其實孫正義一直有一個宏愿，那就是夢想能把軟銀做成一家持續(xù)增長至少300年的公司，為此他曾立下一個Flag：到2050年，軟銀旗下投資的公司將由800家增加至5000家。

可惜愿景基金慘淡的投資戰(zhàn)績，給了孫正義沉重的一擊。他在2019年與馬云對話時自謙的說：我還一事無成，還需要繼續(xù)挑戰(zhàn)。

看來孫正義短期內(nèi)是沒有退休的計劃了，繼續(xù)從商，繼續(xù)折騰，會是他的選擇。

因此，商人孫正義和慈善家馬云，終歸是道不同不相為謀。

不過軟銀和阿里這兩家公司的關系并沒有破裂，就在6月25日晚，阿里發(fā)布公告稱“孫先生(孫正義)辭職后，公司董事會由十名成員組成，其中包括5名獨立董事。根據(jù)公司章程，軟銀仍有權提名一名董事參加董事會選舉”。

所以，馬云和孫正義互退各自公司的董事會，其實不必過度解讀，頂多也就是各自忙自己的那攤事兒去了。馬云要用慈善拯救世界，孫正義要繼續(xù)挑戰(zhàn)自我，拯救公司。“分手”后依然是朋友。

大家各忙各的，這樣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