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來自來源“華爾街見聞”,作者曾心怡。
華爾街是個造神的地方,一代代股神起起又落落。
從“投機教父”維克多·尼德霍夫到“注水股魔”丹尼爾·德魯,再到“價值投資之父”本杰明·格雷厄姆及其弟子“奧馬哈的先知”沃倫·巴菲特,哪一個不曾在華爾街獨領(lǐng)風(fēng)騷。
但是,曇花一現(xiàn)的名字很多,能夠穿透時間之墻的人卻只有一個。
在20世紀與21世紀的相交點,就是這一位金發(fā)碧眼、優(yōu)雅英俊的新英格蘭紳士,曾經(jīng)力壓上述一眾大佬,在《紐約時報》的評選中成功摘下“百年美股第一人”的桂冠。
那時,距離杰西·利弗莫爾飲彈自盡且在身后留下500萬美元遺產(chǎn)已經(jīng)過去了50年,可人們依舊沒有忘記他單槍匹馬在殘酷戰(zhàn)場上肆意廝殺的模樣。
15歲就已經(jīng)通過投機行掙到了1000美元,30歲那年則是達到了第一個事業(yè)高峰,成為了那個時代最為花哨又年輕有為的百萬富翁?!吧倌曜魇?Boy Plunger)”和“華爾街巨熊(The Great Bear of Wall Street)”的名號紛至沓來,但他并沒有因此不思進取停下腳步。
做多做空都賺過大錢,但他也犯過好多錯誤,栽過跟頭破過產(chǎn),賠錢負債一欠就是幾百萬??墒侨巳私灾?,無論是一著不慎窮困潦倒還是順風(fēng)順水富可敵國,利弗莫爾永遠都會選擇在人頭攢動的股票交易大廳之內(nèi)駐足。
從入場到離世,利弗莫爾在美國股市待了半個世紀。那些看向他的目光里,有的是嫉恨,有的是畏懼,也有羨慕和佩服。
不喜歡他的人送了他一個“尊稱”——J·L,市場操縱大師。但在狂熱的投機客眼中,利弗莫爾則是他們的“投機之王”,是在1929年美股最黑暗的那一周里,憑借一己之力戰(zhàn)勝整個華爾街的傳奇投機者。
在美國一年稅收僅有42億美元的那個年代,利弗莫爾在七天之內(nèi)狂掠近1億美元,第一次嘗到了從一筆交易中賺到數(shù)千萬美元的滋味。
從普通的百萬富翁躋身全球十大富豪之一,他只用了一周時間。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?
“優(yōu)秀的投機家們總是在等待,總是有耐心,等待著市場證實他們的判斷。”
羅馬建成非一日之功,放長線釣大魚才能鑄就傳奇。
“咆哮的20年代(Roaring Twenties)”沖昏了人們的頭腦,美國寬松的經(jīng)濟政策催生出一幕幕紙醉金迷的繁榮幻象,水漲船高的股市更是引來了無數(shù)投資者的前赴后繼。
從1921年8月24日不足一百點的底部開始,道指一路瘋漲接近500%,到1929年9月3日這一天,又用一個318.17點摘下歷史高點。
網(wǎng)絡(luò)但在這一天,利弗莫爾仍與過去六個月內(nèi)的自己做著相同的事情,思考著自己到底應(yīng)該做空還是做多。對他而言,市場無可抑制的漲勢更像是一個信號,警告他千萬謹慎行事。自那一年的3月份以來,利弗莫爾一直都在扮演“巨熊”的角色,完全沒有參與過股市的上漲,甚至還在試探熊市邊緣的時候輸?shù)袅肆偃f美元。而在7月和8月,他無視酷暑,天天坐在位于紐約第五大道的辦公室里,一邊打電話收集情報一邊思考。
那時候,打電話并不像現(xiàn)在一樣稀松平常,橫跨大西洋的美歐電話往來更是罕見,費用的昂貴可想而知——電話費為每分鐘25美元,最低通話時間則是三分鐘。平均下來,利弗莫爾每月打往倫敦、巴黎和柏林等地的長途電話費用約在1.5萬至2.5萬美元之間。
就在9月3日這一天,利弗莫爾又花費150美元往大洋彼岸去了個電話,而他在英國央行的線人告訴了他兩個重要的消息。
那天稍早,在英國央行每月一次的董事午餐會上,時任行長蒙塔古·諾曼(Montagu Norman)告訴董事們,“美國的泡沫已經(jīng)破裂”,而且英國央行將在月底之前實現(xiàn)市場預(yù)期了很久卻也被推遲了很久的加息計劃。
蒙塔古·諾曼,1920-1944年期間擔(dān)任英國央行行長
其原因在于,大量黃金已從英國外流至美國和歐洲其他國家,而英國央行的黃金儲備因此跌至一個尷尬的位置——1.37億英鎊。諾曼認為,利率的大幅上升或能阻止甚至逆轉(zhuǎn)這一趨勢。
除此之外,午餐會上還討論了另一個消息:知名金融家克拉倫斯·哈特里(Clarence Hatry)旗下集團,即哈特里集團陷入了嚴重的財務(wù)困境。據(jù)了解,該集團負債高達1億美元,但其資產(chǎn)只有1600萬美元。
放下電話的利弗莫爾對自己所聽到的一切感到十分滿意。他心里很清楚,無論是哈特里集團的崩潰還是英國央行的加息,都可能引發(fā)全球股市崩盤。于是,他立刻讓人賣掉了哈特里相關(guān)股票,并在兩天后就“立竿見影”地賺了3萬美元。
對于利弗莫爾而言,3萬美元本來就只是一筆小錢。但等他結(jié)束了接下來這24小時的交易再回過頭來看,這3萬美元就顯得更加微不足道了。
1929年9月5日,利弗莫爾從位于波士頓的聯(lián)絡(luò)人口中聽到了羅杰·巴伯森(Roger Babson)的名字——這是一位在過去的兩年里堅持預(yù)測市場將出現(xiàn)一次大崩盤的經(jīng)濟學(xué)家,他還將在這一天中午的全美商業(yè)會議(National Business Conference)上發(fā)表講話。
在進一步發(fā)現(xiàn)報紙上鋪天蓋地全是有關(guān)這場演講的報道之后,利弗莫爾多年的交易經(jīng)驗與深思熟慮突如其來給了他“當頭棒喝”:巴伯森很有可能繼續(xù)他的“消極”演說,并且引發(fā)市場的小小恐慌,這也就意味著,在演講結(jié)束前,應(yīng)該盡可能多地做空股票!
于是,從早晨十點美股開盤到巴伯森開始講話的那一個半小時里,利弗莫爾和他手下的交易員們賣空了價值近1500萬美元的股票。
午后,隨著巴伯森的一句“市場遲早會迎來一場崩盤,主要股票都不能幸免,道指將暴跌60到80個點”傳遍美國,華爾街的“專業(yè)人士”紛紛對此照單全收,開始拋售股票。早早做好準備的利弗莫爾也順勢將自己的空頭頭寸推到了2000萬美元左右。
不過,在股市收盤后,堅定看多美股的耶魯大學(xué)經(jīng)濟學(xué)家歐文·費雪(Irving Fisher)卻在接受采訪時,直接否決了暴跌的可能性。
考慮到費雪的鼎鼎大名,摸透了市場的利弗莫爾再次給交易員們下達了正確的決定:第二天市場一開盤,所有空頭頭寸都必須平倉。
果不其然,到了9月6日這天中午,美股已經(jīng)收復(fù)了前一天的所有失地。等到利弗莫爾及其團隊在收盤時賣出多頭頭寸時,他所平掉的空倉和開盤半小時內(nèi)買入的500萬美元股票已經(jīng)為他帶來了超過180萬美元的利潤。
搶占先機,秘密操盤
從花費150美元電話費到大賺近200萬美元,利弗莫爾已經(jīng)可以說是成績斐然。但實際上,一通電話所帶給他的“好運”其實還沒有結(jié)束。
9月20日,來自英國央行的線人又告訴了利弗莫爾兩個重磅消息:英國央行將在次日午間將貼現(xiàn)率從5.5%上調(diào)至6.5%;哈特里集團預(yù)計將在本周內(nèi)申請破產(chǎn),哈特里本人及其董事會或?qū)⒈豢刈C券詐欺。
這一次,利弗莫爾也沒有心慈手軟。他與團隊再一次盡可能多地賣空股票,并在一周后哈特里集團“雪崩”之時,一舉獲利250萬美元。
對利弗莫爾而言,錢還算小事,更重要的是,他沒有被美國經(jīng)濟和市場欣欣向榮的景象所催眠,反而選擇相信哈特里集團的倒下意義重大,市場下跌的突破口就在眼前。
在那時,利弗莫爾已經(jīng)從夏季的收益中積累了高達2000萬美元的股本,但這還不夠。他繼續(xù)借錢,把“戰(zhàn)爭備用金”堆到3000萬美元,并對20多家經(jīng)紀商施壓,獲得了20倍、乃至于30倍的最高杠桿。
這也就意味著,他幾乎可以憑借這3000萬美元來賣空價值近7.5億美元的股票,而這7.5億美元約占美國股市當時總市值的1%。
利弗莫爾說干就干,開始了他對市場下跌的一次巨額押注:先是做空了在他看來毫無上漲空間的股票,然后又賣掉了大熱的RCA(美國無線電公司)、雷曼兄弟以及大多數(shù)公用事業(yè)股和鐵路公司股。
最終,利弗莫爾將接近4.5億美元的空倉分散至超過100家公司,且沒有動用手中的全部杠桿。他希望在市場下跌的過程中再“安排掉”剩下的3億美元,從而降低風(fēng)險和杠桿率。
不過,美股在10月16日的暴跌讓他暫時放緩了動作,以免被其他人發(fā)現(xiàn)他的秘密舉動。
當時,整個華爾街都處于高度緊張的情緒之中。雖然有記者注意到公用事業(yè)股領(lǐng)銜大跌且跌幅遠超市場其他板塊,保證金金額也創(chuàng)下紀錄,但幾乎沒有人能弄清,在當時商業(yè)環(huán)境如此積極穩(wěn)定的那個美國,股市究竟為何突然從高點下挫。
與此同時,利弗莫爾已經(jīng)準備好了一切。等到新的一個周一來臨,也就是1929年10月21日,賣空大計基本完工。不過,一個人睡在辦公室沙發(fā)上的利弗莫爾還不知道,“黑色”的一周就在眼前,屬于他的勝利號角即將奏響。
黑色星期二:他賣空了整個美國
華爾街初初“翻船”,是在兩天后的周三——美股突然大跌6%,經(jīng)紀商向客戶要求增收保證金的電話多得嚇人。但在股市收盤前,利弗莫爾不慌不忙地回購了手上四分之一的頭寸,獲取現(xiàn)金利潤800萬美元,其賬面利潤更是高達近2000萬美元。
這僅僅是一個開始。從巔峰跌入深淵,也只是一瞬之間而已。
在日后被人們稱為“黑色星期四”的日子,也就是1929年10月24日,高價股票變身廢紙,上萬身家一夜消失,恐慌情緒大肆彌漫,拋售風(fēng)潮絕后空前。
面對開盤即暴跌11%的美股,利弗莫爾幾乎是唯一的贏家——在股市跌得最慘的時刻,他再次回購了價值約1.5億美元的半數(shù)頭寸,借此賺下1400萬美元。接著,他眼看瞬息萬變的股市幾乎收復(fù)了全部失地,便轉(zhuǎn)手又賣掉1億美元股票。
等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個交易日收官,美股最終把跌幅停留在了2%,但在驚恐而瘋狂的股民助推下,交投量創(chuàng)下破當時紀錄的1290萬股。此時,距離同年9月3日的高點,道指跌幅已經(jīng)來到21.5%。
股市一瀉千里,利弗莫爾卻是扮演了一次逆流而上的“老船長”,一周之內(nèi)大賺2700萬美元,幾乎沒有做出任何錯誤的決定。在這一周結(jié)束的時候,他做空了2億美元的股票,自我感覺非常不錯。
“股市一定會在下周一大跌”,利弗莫爾這樣告訴自己。而在那個周末過后,1920年10月28日,以股市暴跌13%的姿態(tài),成為了華爾街永遠的“黑色星期一”。
利弗莫爾押對了。但他沒有就此收手。正相反的是,他更為大膽地選擇了這樣的冒險:在困難重重的情況下,又在市場上賣出5000萬美元股票。
比“黑色星期一”更為黑暗的“黑色星期二”很快就來了。勇者的回報也就隨之而來。
翌日早晨,紐交所剛剛開市,大筆大筆的拋單就鋪天蓋地向股票經(jīng)紀人們席卷而來。輸無可輸?shù)耐顿Y者們開始了他們不計價格的拋售,只求盡快離開刺激的賭場。
這個時候,利弗莫爾終于忍不住了。他將所有賣空的股票都買了回來,并在大賺6600萬美元的同時,成為了“美股歷史上單日利潤第二高”的傳奇人物。
粗粗算下來,利弗莫爾在“黑色一周”的總收益已經(jīng)達到9300萬美元。再加上在9月和10月初賺到的幾筆小錢,這位大空頭獲利已經(jīng)超過1億美元。
尾聲
沒有人一下子消化如此巨大的成功,就算是利弗莫爾本人也不例外。
那天晚上五點鐘,他一個人坐在書桌前,靜靜地看著面前那一頁紙上自己所贏得的天文數(shù)字,只覺得這一切并不現(xiàn)實。
此時的利弗莫爾已是身心俱疲,無意再在這一周余下的時刻里再次受到交易的誘惑。但當他回到家中,打算好好享受這一刻的時候,卻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。
他的第二任妻子多蘿西·利弗莫爾(Dorothy Livermore)和孩子們一起站在門口迎接他,雙眼含淚楚楚可憐,多蘿西的母親則在他們身后嚎啕大哭。
這棟房子里的人們早已從收音機里聽說了華爾街的這一場災(zāi)難,多蘿西以為自己的丈夫也是失敗者大軍中的一員。她已經(jīng)做好準備等待丈夫開口,告訴大家他們必須離開這里,賣掉汽車和游艇,回到城里租住公寓。
她只是沒有想到,丈夫不但沒有成為輸家,甚至是今天這一場游戲里贏了最多的超級大贏家。她目瞪口呆,仍是難以置信地發(fā)問:
“你是說,我們沒有破產(chǎn)?”
“沒有,親愛的。我剛剛度過了有生以來最棒的一個交易日。我們非常富有,喜歡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?!?/p>
與之相反的是,利弗莫爾的對手們——著名大多頭亞瑟·卡滕(Arthur Cutten)、費雪,甚至是著名的凱恩斯——都是滿盤皆輸損失慘重,前兩位更是幾乎變得一無所有。
經(jīng)此一役,“投機之王”名動江湖,無人望其項背。
這一年,利弗莫爾52歲,站在華爾街的頂峰醉生夢死,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。